□綦德周

　　每次走进车库，最先映入眼帘的都是那张立在右侧有些沧桑的木锨。

　　细细端详着这张榆木木锨，屈指算来，从1983年春至今已经跟我进城40年了。那时，我在镇（公社）里任通讯报道员。也是有机缘，县委报道组正在全县招聘新闻干事，在近百名竞争者中，我以名列前茅的成绩被录用。

　　对我来说，这可是一件大事。于是，在我来县城工作的头天晚上父亲举办了一个家宴，说是为我送行，并说，要送我一件东西陪伴我。

　　第二天，我启程时，父亲从南屋拿出一把崭新的木锨，对我说：“带上吧，能用得到。”说完，就帮我把这木锨捆绑在自行车的外侧。我骑着车一路前行，余暇瞅了瞅绑在自行车上的木锨，幼小时那些情景又浮现在脑海。

　　木锨，在农村主要用途是晒粮、扬场，另一用途就是冬天铲除积雪。记忆里，每逢冬天下了雪，父亲就早早起床，拿出木锨和大扫帚，先把自家院里和大草垛周围清扫干净，然后，又来到大门外用木锨把大街上的积雪一锨锨铲除。到我上学懂事了，父亲告诉我：“过日子不能只扫门前雪，有能力的时候应该把左邻右舍和公用的地方多清扫一些。与人方便才能与己方便。”这句话至今在耳边时常回荡。

　　上小学后，那个冬天整整下了一晚上的雪，西北风呼叫，许多农家的街门都被大雪封住。我到校后，老师组织同学们清除校园积雪。等校园打扫干净，趁着休息时间，我扛着自家的木锨来到小学西邻一个五保户老太太门前，她家也是大雪封门。于是，我急匆匆地把她家门前的积雪铲除。等我打扫完，我瞅着她家那木棂窗上那块小玻璃，晶莹的雪花镶嵌在玻璃上，背后有个布满皱纹、满头白发、但很慈祥的老太太正向外张望，此时，我的心里满是欣慰。后来，老师听老太太言及此事，便在班里大张旗鼓地表扬了我一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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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刚到县城时，单位在荷花湾旁给我安排了一间单身宿舍。一溜6间房，住着4户人家，院的西南角有个共用厕所。冬天，一场大雪悄然而至。清晨，我早早起床，拿着父亲给我的木锨，先是铲除了通往厕所小路的厚雪，然后，又把院里的雪堆积起来。邻居起床后，都来赞扬我，我告诉他们：“主要是我有个除雪的好家什——木锨，铲雪方便。”

　　几年后，单位建了职工宿舍楼，一个独院住着48户职工。那年冬天大雪后，一大早我便找出父亲做的那张木锨去清除厚厚的积雪。这时，也有几个同事拿着扫帚出来扫雪，但雪太厚扫不动。我招呼着：“老潘，你到我身后，我前边铲，你在后面扫，咱俩做个搭档！”清理完大院后，我们又把大院西北角的锅炉房周边清理了一遍。末了，老潘瞅着我手里的木锨羡慕地说：“这木锨除雪就是得劲，等有机会我也找人做一张。”我笑着没说什么。春节回家，我把此事告诉了父亲。这件小事对父亲来说当然简单。春节假期结束，我把一张新木锨交给了老潘。再到年冬天除雪，我和老潘手里都是拿着木锨准时出现在除雪现场。

　　到了九十年代末，兴起了购买经济适用房和商品房的热潮。我在市区选购了一套近百平方米的经济适用房。搬家那天，特意把那张榆木木锨放在车库一侧显著位置，即使没有雪，看到这张木锨心里也温暖踏实。

　　搬到新家的第一个冬天，我站在高高楼层里看着雪花飘舞，无叶的树上，绿化地带里，楼后的小路上，转眼间就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积雪。我意识到，该拿着那张木锨去清除积雪了。来到楼下，我看到还是被同一个楼道的郭老抢了先，我赶紧把他扫的积雪用木锨一锨锨铲到绿化带里的树丛里。清除完楼前楼后的积雪，我仍然觉得意犹未尽，好像少了点什么。蓦然回首，通往远处那一排垃圾桶的小径还没清理，于是，自己赶紧拿着木锨舞动起来。再之后，每逢除雪，我都是第一时间把通往垃圾箱的小道清理干净，倒垃圾的事可不小。

　　父亲辞世转眼快10年了，每逢看到那张木锨，总会想起父亲的话：不要只扫门前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