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高明昌

　　约万师傅喝茶，要有耐心，我每次打电话，他都接的，但后面很少对话的，我再喂也没有用，电话里传来的声音，要么是一群人的问与答，要么是他一个人的讲话。一切都告诉我，此刻：他在看盆景，在上课，在居民家中指导。后来碰着了万师傅，我问他，你怎么只接电话不说话？万师傅嗨嗨，你听到了声音就知道我忙着，自然识相不扰我了呀！

　　真绝，用这个办法，让人知难而退，我笑笑。

　　我不怪万师傅的，万师傅退休后多年，没有一天闲散在家。有一次，我朋友要我请万师傅去看看他家的盆景，说是买来的盆景枯萎了。万师傅不愿意到人家屋里，怕留饭，但到人家屋里看盆景却是十分乐意的。我要接他，他说不用，发个定位即可，他喜欢骑电瓶车，说没有压迫感，此路不通走另路，电瓶车可以穿街走巷，无所阻拦。

　　我留心了几十次，万师傅到居民家的第一件事情，是接香烟，给茶是摆手的，除此就是直奔盆景处，我观察了一下，他在盆景四周兜圈子看树需要三分钟，边看边用手翻动树叶，翻动泥土，三分钟；用鼻子嗅泥土，需要一分钟；自己动手整枝、浇水等五分钟。然后会对主人说，你过来，听我说些注意事项，大概需要十分钟。这段时间里的讲话，也是有特点的，说养护道理一二三，说养护技术五六七，说完就给电话号码，并叮嘱随时来电，有问必答。

　　我看着，就说万师傅像个医生。他说，其实就是医生。医生看人，看病；我做医生，看树，也看病。差不多的。万师傅说，今天是出诊，平时是坐诊，坐诊是常态，坐诊最多的一次，是连续一周，“接诊”100多人次。万师傅翻翻本子，最近三年来，为周边居民无偿服务，看好了各类盆景约500多盆。他问我，这师傅做得如何？

　　了不起，我翘大拇指给他看，他甩手，且笑笑。

　　万师傅的另一个雅号是老师。

　　这也是万师傅预想不到的事情，因为看盆景出了名，当地不少机关、社区街道、居委会，也邀请他前往指导公共绿化和花卉培植等工作。2020年10月他被奉贤区聘为首批社区园艺师。万师傅开心，说是事情弄大了，怎么办？

　　弄大？指什么？有一次，他突然来电说，我约你喝茶，地点是花之林。我问他为什么要请我？他说，你的那个手提电脑拿好，到时候就明白了。

　　原来是备课。万师傅说，你是老师出身，又是名师，又是作家，肯定讲过无数的课，他连珠炮似得表扬我，让我感觉自己很智慧、很神勇，但还没有开心完，他就开口了，我是请你来教我备课，做几只PPT的。

　　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“妖”。但既然来了，就得教。说到做PPT，这里还有个插曲，我做了很多，但速度跟不上他上课的节奏。有一次，居然带了一个少妇一起喝茶，他见我有些惊讶，就对我说，我觉得你手指头太粗，手提键盘太小，请她来，你做教官，她做生活。最后告诉我，少妇是他嫡亲的外甥。我笑笑，自己人。

　　为了能够顺利地上好每节课，万新平给自己制定了“三认真”的严格要求：认真备好每节课，认真讲好每节课，认真做好课后反思。2022年8月到2023年9月，万师傅讲课100 多场，真正地成了老师，只是大人们的老师。我问他累不累，他说，人又不是铁打的，当然累的，但大家现在叫他万老师了。他说，对于他，这老师的称号也是动力。

　　今年7月万师傅被奉贤区林长制办公室特聘为“民间林长”。7月11日，万师傅的工作室在南桥镇悦丰新苑生活驿站正式成立，前来参观、交流、求教的盆景艺术爱好者纷沓而至。万老师真正进入了脚不着地的时期了，现在喝茶真的难约了。

　　我这两天想，万师傅再做下去，估计还有第三个称号，比如教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