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施国标
我忽然对自家楼后的一棵野枇杷树,有一种情感上的冲动,它先是差点被砍,而后却让我读懂了一个“野”字的哲理。
野枇杷“落脚”于我家的田园,不外乎是鸟的所作所为,叼来了籽粒,最后生根发芽、长出了小苗。我和家人怜悯爱惜这棵小苗,理田时并没有把它除掉,而是任其自然地生长,结果小苗成了大树,且成了能结果的树。
我家自留田里已有了四棵梨树,再添上一棵枇杷树倒也不错,先吃这、再吃那,变着口味吃,余下的果子,还送给邻居吃,香甜四溢。
这棵野枇杷树,我没有对它做过什么改良,也没有做过什么正规的修枝,它喜欢怎么长,就怎么长,至多把乱窜的枝条剪了,把有碍于进出田园的枝条修了,一切都交给了自然。
树已有些年头了,从小树长成了大树,不少枝条被虫蛀得厉害,但它有自我修复的办法,分泌了不少“粘合胶”作修补,故依旧枝繁叶茂。我佩服着生命的本能,所以人对自己不能小看,该相信自己的“本能”。大自然的修炼,似乎比人工更强韧。
眼下这棵野枇杷树已经长得很高大了,最高的枝条已超过了一座楼房的屋面,每年的初夏就能长满一树的果子。因是野枇杷,果子当然是它的原“基因”本体,果粒长得不算大,味道有点酸,但倒是很甜,这种特有的野生酸甜能强有力地刺激着人的味蕾,让人有吃了还想吃的感觉。我吃过店里颗粒大的枇杷,但味太淡了,这当然因人而异,不能一概而论。但野枇杷的酸甜味我是喜欢的,且这种酸甜也有它的人群。鸟是最先品尝的一员,我想它是授树者,也该是获益者,它“先尝”并不过分。最早熟的果子是在高高树梢上,鸟见了果子闻“香”而来,憩枝啄果,好似树在有意识地反哺着自己的“鸟娘”,这倒也合情合理,故我对这些香甜果子落入鸟口并不心痛,更不去罩网。
冬季时,我总感觉这棵野枇杷树似有要被虫蛀死的迹象,一些枯枝像快要断裂了;根部粗壮的分“丫”已被虫蛀出了许多树屑,有不少掉在了树根下;树叶也少了些光泽,难道它在休眠吗?由此我曾有把它砍去的想法,愿多腾出些空田来种菜。但我的想法被妻子阻止了。我说:有这么多果子了,吃不了呀!她却反驳说:“吃不了就送人。”就这样,野枇杷树被留住了。但面对苍老虫蛀的野枇杷树,我也没有刻意去做任何救护,而是交给了“自然”,能活就活,不能活就砍了。人大气了,让大自然更大气,“顺其自然”就是一副极妙的药,春天一到,树居然来了精神,老叶内长出了新叶,且越长越来劲,似“换装”一般,先是开出了很不鲜艳的花朵,后又慢慢地结了果,圆圆的、青青的、毛毛的、笨笨的。几个暖日一照,果子开始长大、变黄,皮肤变得光滑鲜亮了起来,一簇簇地缀满了枝头,散发出了阵阵香甜味。
我真想不到一棵老枇杷树竟有如此的生命力,看似暮气重重,但其强大的生命力一旦爆发,谁能挡得住?世上实在没有能被看“死”的东西。
在高高的树冠下,我欣喜地随手采着果子品尝,高处的果子只能借用凳子、梯子了。更庆幸它还在我楼后生长。要不是妻子的一句话,它早就变成柴火了。不过今年妻子学乖了,谁要吃枇杷自己来采,省得我俩爬上爬下费体力了。被唤来的姊妹们也欣喜地攀枝而上,收获着这一特别的“野味”。
我最终把这棵树定性为“牵情树”,妻子把满树的果子送到多位姊妹的口中,加深了感情的联络,而我仍将把“自由”交给它、把“野性”留住,活出自我的真实感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