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中原,草会衣锦还乡吗?
答案是否定的,他们认为的野草,是在生活的夹缝里长出的,一不留神,这草就长满了中原。
其实,一夜春风过,绿意到屋头,这句话有些夸张,这绿,铺满了田野、堤岸、村头和路边。
在许多竞争的野草中,一株株野草表面沉默,暗地里较劲,今天米米蒿超越看麦娘,明天马唐超越麦家公,这所有的草,都是拼命三郎。
它们似乎把春天挤破了。一个个向往高处,晒着每一丝阳光,聆听着每一声风鸣,感触着每一点晨露。
中原,是草的世界。
在众多的草中,有一种草,很特别,名字叫做地锦,听名字,让人联想翩翩,或是大地披上一层锦衣,我觉得这比喻不足以表达一种草的秉性,应该这样说这草,它是一种衣锦还乡的草,它在众多的草中,很醒目。
它红茎,质脆,易折断,断面黄白色,中空。这草,就是地锦,它的名字,源自于明代的李时珍,“赤茎铺地,故曰地锦”。
这草,红茎,叶子像马齿苋,许多地方的人,都把它误以为马齿苋,其实质它比马齿苋的茎瘦弱,叶子也小,肉感不够。
草事,其实说的是人事。
这地锦草,有许多别名,在故乡,一个人混的好,人才乐于给他起绰号,如果一个人,躲在院子里过自己的小日子,那么只能孤独地活。
这草,叫地朕、夜光、承夜、地噤。
这四个名字,都很文雅,第一个名字,有帝王之相,一个人叫做朕,是要被杀头的,除了帝王。这地锦草,就是百草之王,地朕就是土地上的王者,地噤说明一个人的威严,有它在,百草噤若寒蝉,谁也不敢乱言,这草木的世界,也是一个王朝。
夜光和承夜,是从形状来说的,据说这地锦草叶光净,露下有光。
这草,长在平原上,不言自威。
这草,一地锦绣,似乎给大地铺了一层地毯,据说蚂蚁、雀儿喜聚之。也许,在一片红茎的草丛里,一群麻雀,一下子来了,又一下子走了。
地锦草,是平原上的一道风景,地锦草漂亮,沉默。一种草,其实是一种草心,这草不喜欢张扬。
折断一株地锦草。它中空的身体里,流出奶白色的汁液,像一个人的眼泪,这草隐忍了太久。
隐忍,在人间,对于人来说不宜做到,但是一株草,做到了。它将身体内的毒素排净,然后留给这个世界的,是一道中药,在中药房里,我看见一个抽屉里,赫然写着地锦草。
村里有个老中医,姓胡,胡子泛白,看人的样子,很和蔼。每当有人来看病时,号脉,一把草药,就好了,一个村庄的健康,都被他托举着。
我小时候,经常牙龈出血,到他家里,只说了一个土方,不花一分钱,他让我去田野里,寻找一把地锦草,把鲜地锦草洗净,煎汤漱口,几天就好了,一个草药,打败了我对它的轻视,一个人开始念着它的好来。
在春天,风是裁缝,把地锦草缝制成一件大地的披风,或者说是中原一件美丽的流苏。
小时候,去割草,喜欢割地锦草,这草身子弱,不费镰刀,也省力,不像飞蓬,一镰刀下去,有时候还割不断,这地锦草遇到镰刀,满是脆生生的草木声,很是悦耳。
在中原,越是草木坚韧,这割草的声响越是沉闷,越是易折断的植物,这声音越脆,如黄鹂鸟的叫声。
这地锦草,还是一种富有诗意的草,它红茎绿叶,包含了一种审美的图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