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詹超音
水过有声,或滴滴答答,或哗哗啦啦,或轰然如吼,什么样的水体发出什么样的声。若问爱听哪种水声,那可不好说,声随境变。事成,哪种水声都好听;事败,声声都烦人。泉水叮咚,勾住游山者的魂;发现迷了路,魂散,水声遂成鼓擂声。涛声依旧,故人夜泊所闻,几许失落与怀旧。壶口激浪,翻江倒海,巨声如雷,振奋勇士,震慑敌人。
我听了七十一个年头的水声,所有的水声基本都听过。我的童年是在惠南古城的靖海桥边度过的,我常去看靖海桥下的出水口,看柳条鱼们围着洞口打转,我还看到过蛰伏在水底的虎鱼和扭着透明细身子的银鱼。那时候的水很清的,啥鱼都有。水声也好听,听得忘事、忘回家。
十五岁那年我去了黑龙江,大大丰富了水声的记忆:一年四季的泉水声,冰雪融化成水滴的坠落声,开江时江水的怒吼声……还有,马儿渴急了常有的呛水声。
我在幼发拉底河边上的伊斯肯迪亚工业小镇生活过两年,因为常去河里钓鱼,于是听懂了幼发拉底河说了些什么。幼发拉底河常年水稳,流量很大,却无声。我从水草那里间接听到了水声,总是在说:请护佑美索不达米亚永无战火,世代安宁。
安宁,人类生存最基本的愿望,水声能够抚慰。可是人与自然却时常为难身边的水,让水变声变调。水无奈,它愤怒,又觉好笑。水本柔,与人相通,你人身上百分之七十是水,敢不顺从水?
水时有诉说,它也只不过所求轮回,其实跟人一样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