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胡德明
曾与我朝夕相处近50年的老家水井,因为上海自贸区临港新片区建设,我老家的宅基地被征用,我家的老屋,包括已日久生情的老家水井,很快要被拆除填平,这让我很是依依不舍。
在我的童年时代,我家是饮用河浜水的,可是,河浜里的木排草、水葫芦等水草越长越多,河水逐渐变得浑浊,出现了丁螺、孑孓等有害水虫……我的父亲、母亲和大哥相继被查出了患有吸血虫病,不得不住院治疗。病虽治好了,但都留下了“吸血虫肝”的后遗症。这都是饮用不洁不净的河浜水惹的祸!
河浜水再也不能饮用了,怎么办呢?掘井,饮用较为洁净卫生的井水。当时,对于我们农村乡下人来说,饮用自来水,是不敢有这个奢望的。能饮用冬暖夏凉的井水,已是很奢侈的了。饮用井水,也是预防血吸虫病比较有效的办法。
可是在当时,掘井,对于一般农民家庭来说,那是一件大工程。首先,打井所需的砖块,很不容易买到。当时,我们的国家正遭遇严重的自然灾害,物资极为短缺,砖块的计划是相当紧张的。经过我父母无数次地向小队、大队申请,说明打井的重要性和迫切性,并且足足等了二年多的时间,终于,我家才批到了打井所需的1000块泥砖计划。有了计划,拿钱去付款开票后,还要预约提货。到了提货前一天,仍要去砖瓦厂排队约定档期。一道道过关后,方能用船把砖块驳运到家。
那时,农村打井还是新生事物,会打井的师傅极少,所以,请到打井的师傅不容易。终于联系到了打井的师傅,约定了上门掘井的日期,我们需要准备好香烟、猪肉等,打井师傅来掘井是要好烟、好酒和好菜招待的。而香烟、猪肉等都要凭票购买的,计划都很少,极不容易买到……我家真正用上井水,已是我们开始筹备打井三年半之后。
长期饮用河浜水的我们,面对清澈、有点甘甜并且冬暖夏凉的井水,无比心喜,奉为仙水。过去,大冷天洗涤衣服,用冰冷的河水,双手刺骨地痛,如今用温暖的井水洗涤,既不冻手又容易洗干净。大热天,喝上一杯凉爽的井水,特别地解渴;用井水冲凉,让人特别地舒畅、心旷神怡……
一直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,上海郊区农村才开始推广饮用自来水,而我们已饮用了近20年的井水。习惯了用井水的我们,有了自来水后,仍不忘用井水。如今条件好了,在井上装了一台水泵,洗衣、汰菜、浇花等等,坚持用井水……庭园里那荷花池也用井水补充。我离开老家20多年,每每回到老家,总是不忘打一盆井水,洗一下手,擦一把脸,口渴时喝上一口井水。
老家的水井,近50年的岁月,结下了难以割舍的深情。如今,轰隆隆的推土机正向它驶来……不久的将来,这里将建起高楼大厦和现代化工厂,面向世界开放的自贸区。
别了,难以忘怀的老家水井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