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3:倾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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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0年10月16日 星期五 出版 上一期  下一期 返回首页 | 版面概览 | 版面导航 | 标题导航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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远嫁的女儿

  口述/ 何茜茜 文字整理:陈玉

  经历了这次风波,我和郝一肖都长大了不少。他越来越顾家,我们也商量好了做理财规划,为了孩子和未来的日子,我俩要迅速成长起来。

  ●我是个内蒙古人,典型的北方妹子,大学时阴差阳错去了上海,在那里度过了青春最宝贵的四年。

  父母原本想着让我毕业考个公务员,顺理成章回内蒙古安稳下来。却没想到我竟和一个上海男孩闪婚了。一想到这个事,我妈到现在还会埋怨我。

  现在回想,当时也不是冲动,都是因为爱情啊。

  那时候,我经常会兼职去做模特,时间长了就会有模特经纪人来加我微信,但大多都是为了商务合作。一天,有个叫“郝一肖”的男孩加我,备注是“模特经纪人”,我毫不犹豫地通过验证,因为头像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坏人。“你好,我叫郝一肖。很高兴认识你!”这是他给我发的第一条消息。就这么一来二去,我们聊起来了。后来我才知道,其实郝一肖和我同岁,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。

  其实,他加我微信不为别的,就是为了练拍照。郝一肖是摄影爱好者,最近在练习人像摄影。他听别人说我是做模特的,就要来我的微信,想邀我做他的“练习模特”。我当时觉得有点好笑,但也觉得这个男孩人不坏,于是爽快答应。见了面才知道,郝一肖的摄影技术真的不太行,尤其是像我这样拍摄经验比较多的,很容易看出他是个新手。他也看出了我“识破”了他,于是更加紧张了。到现在,我都没见过那次的摄影作品,但这并不影响后来我和郝一肖发展成情侣。

  他是个性格温和,很包容的男孩。因为也喜欢拍照,所以很包容我做兼职模特。好多次拍摄,他都会跟我一起去,心甘情愿做“小跟班”,一陪就是一整天。

  大学时候的爱情就是这么简单,有时候忙了一天,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小店里吃一碗热腾腾的馄饨,伴着月光,送我回寝室楼下,就觉得无比满足了。

  大四那年,我在杭州找了实习。当时爸妈已经不太满意了,经常打电话给我,催我准备公务员考试。我一口回绝,那是我成长到现在少有的叛逆。

  在我心里,我只有一个想法:希望我和郝一肖的感情能久一点,再久一点。之所以态度那么坚定,是因为郝一肖也一样爱我。也是因为有了他的偏爱,才更加剧了我的叛逆。

  他早就和家里说了自己有女朋友,而且感情稳定,随时有结婚的打算。虽然还不清楚他父母的意思,但我笃定有郝一肖的爱就够了。尤其是在经历了那场轰轰烈烈的求婚之后。

  ●毕业典礼那天,郝一肖向我求婚了。在毕业典礼上,他作为学生代表发言,在结束的时候,他竟然对着全校师生,大声说出了:”何茜茜,今天是我们毕业的日子,你愿意嫁给我吗?“一瞬间,掌声雷动,我大脑空白了一分钟,之后是抑制不住的兴奋。从来没想到,我一个平凡的女孩会受到如此的瞩目。

  那天,郝一肖的浪漫轰动了全校,我爸妈也很快从我的朋友圈知道了。可父母的反应,却让我感到很意外。“都是小孩过家家,结婚可不是冲动的事情啊。”我沉浸在求婚的喜悦中,并没有把父母的话放在心上,其实我心里知道,父母不愿意我嫁到杭州。但我对郝一肖有信心,我想父母亲眼看到他有多爱我,肯定就能放下心来。

  结婚是要趁热打铁的,我工作刚稳定下来没多久,郝一肖就催着双方父母见面,于是我给爸妈买了来杭州的车票。

  两家的见面还算顺利,只是对于婚礼在哪办这件事产生一点小分歧。我爸妈想要回内蒙古办一场,但郝一肖父母觉得不必那么铺张浪费,况且儿子只身跟我回内蒙古显得像是倒插门一样。

  最终我父母还是妥协了。杭州的房子是现成的,婚礼选个吉日就能办。不久之后,我和郝一肖顺理成章地领证了。领了证,就算是合法夫妻了。在我看来,婚礼都是形式上的事情了。

  婚礼如期在杭州举行,来的大多是郝一肖父母的亲戚朋友,那天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远嫁的“凄凉”。看到父母坐在主桌,旁边没有一个亲戚朋友,他们眼里虽有笑意,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。

  父母回老家后,我也正式开始了在杭州的“远嫁”生活。爱情的甜蜜很快被生活的琐碎代替,我和郝一肖之间的隔阂也越来越多。其实主要还是源自我婆婆的不满意。

  郝一肖的工作单位离婆婆家很近,他经常下班回爸妈家吃完饭再回家。而我在城市的另一边上班,老公不回家吃饭的时候,我就随便点个外卖,自己吃完等他回家。

  时间长了,我偶尔能从郝一肖口中听到婆婆的抱怨,无非就是嫌我不爱做饭,不勤俭持家。其实老公倒没意见,但听多了唠叨,不免有些烦躁。其实,我和郝一肖的婚后生活和恋爱没有两样,饿了就点外卖,平时不是在加班,就是和朋友聚会。我俩也没有理财观念,工资基本都是“月月光”。

  日子过得甜蜜而安稳,直到我发现自己意外怀孕了。虽然这孩子的到来不在计划之内,但的确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。

  刚开始,我的身体反应特别严重。每天吃不下东西,还经常孕吐,最想吃的就是妈妈做的家乡美食。可远水解不了近渴,婆婆说我太娇气,老公也不懂得照顾人,那时候我经常会莫名其妙就哭起来。

  怀孕六个月时,我被查出有早产的迹象,医生要求我住院保胎,全家人也紧张起来。妈妈专程从内蒙古来杭州照顾我,把爸爸一个人扔在家里。

  婆婆基本都是白天来看看我,晚上都是我妈妈陪床。两星期下来,眼看着我妈憔悴了不少。后来我指标正常出院了,因为家里不够住,妈妈当天就回了老家。把她送到机场的时候,我看到了她眼里的不放心。后来听爸爸说,妈妈回家就发烧,病了一场。

  ●我确实心疼,但也无能为力。郝一肖自己都还是个孩子,平时下班不是出去应酬,就是和朋友打游戏,他又能照顾我多少呢!我经常会担心:我们两个还都没成熟,能照顾好这个小生命吗?

  日子一天天过去,到了38周的时候,孩子有些不太好,被紧急扣在了医院催产,我经历了人生最害怕的一天。阵痛十几个小时,我感受到最多的就是无助,在这个时刻除了自己扛着,没人可以帮我。

  经历了千辛万苦,我终于生下了女儿安安,六斤六两。郝一肖手忙脚乱,还没适应爸爸这个角色。我爸妈从内蒙古来杭州,匆匆待了三天,看到了外孙女就回去了。

  没办法,杭州没地方住,老家还有老人需要照顾。临走时候,妈妈偷偷塞给我一个信封:“闺女啊,这里面的钱你省着花,现在你也是有孩子的人了,你得懂得过日子了。”

  之后的日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艰难。身体恢复的种种难受我都扛过来了,但不分昼夜地照顾孩子实在熬人。婆婆因为不满意生了个女儿,来看我的次数屈指可数,更别说帮忙带了。我和郝一肖平时都没有积蓄,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没钱请月嫂了。

  刚开始,郝一肖还沉浸在当爸爸的喜悦中,只要孩子闹,夜里他都会起床帮我。到后来,严重的睡眠不足让他上班很难有精神,工作上出差错,整个人心情不好,我俩的争吵也越来越多。我想要理解他,可我自己都还自顾不暇。但有时候看看我的孩子,就觉得为了她,多少苦都得自己忍着。

  产假快休完的时候,我每天都在发愁孩子怎么办。婆婆不愿意帮忙,妈妈又肯定不能搬来杭州常驻。每次问郝一肖,他总是不冷不热回答一句:“你觉得该怎么办?”

  比照顾孩子更难的是得知公司解散的消息。本来就是钱少活多,福利待遇又差。今年形势不太好,公司几个月没开张,老板索性关了公司,提前回家养老了。多发的三个月工资只够维持一阵子,时间越长,我心里越焦虑。

  郝一肖催着我找新工作,他一个人的工资支撑不了一个三口之家,但张口问家里要钱,又放不下面子。我也想给家里增加收入,可孩子正是需要人带的时候,我自己的工作经验还不如一个应届毕业生。简历投了上百份都石沉大海了。

  在一个朋友的推荐下,我觉得可以做微商。很多宝妈因为被孩子困在家里,都靠做微商赚点小钱。我想着虽然没有网上说的那种月入数十万,但起码能挣点零花钱吧。

  思来想去,我把妈妈给我的三万块钱都用来进货了。进货之前我特意和郝一肖商量过几次,每次他都是眼都不抬就跟我说:“你要是愿意就试试呗。”结果,等到货全都寄到家里时,他一下子就爆发了。

  “谁让你花钱买这些破烂回家的!你的钱都哪儿来的?为什么你们家给你钱,你一句都没跟我说过?”看着家里成堆的箱子,再看看眼前歇斯底里的郝一肖,我除了哭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。

  ●一气之下,郝一肖回了婆婆家。家里就剩下我、孩子,还有这满屋子的产品。

  从我大学到现在,我没在家里尽过一天孝心。当初他们反对我远嫁,可我还是一意孤行,现在受了委屈,只能自己扛着。但我也还是个孩子啊,我也想跟郝一肖一样,累了有个家可以回,可是在这个城市里,没有一个地方能让我暂时避一避。

  我犹豫了很久,还是打通了妈妈的电话。“喂,宝宝你怎么了?”电话那头刚听见妈妈的声音,我就忍不住流泪了。母亲静静听我哭了一会儿,一句话也没有说。等我哭完,她才轻声在电话那头说道:“女儿啊,既然结婚了,就要对婚姻负责。过日子,柴米油盐,哪有不产生矛盾的时候啊。一肖这孩子人不错,还那么爱你,你和他过日子,哪里会委屈到你啊。”这就是母亲。几次来杭州,我的处境她全都清楚。她理解我所有的难处和委屈,却还是劝我不要任性。

  第二天一早,我平复了心情,给郝一肖发了微信想跟他聊一聊。午休时候,我们在他楼下的咖啡馆见面,孩子在婴儿车里熟睡,我看着眼前的郝一肖,眉眼仍如我爱上他时那般英俊,眉梢却多了一丝惆怅。

  其实他和我一样,被琐碎的日子一点点磨平,而他所承受的压力一点也不比我少。在外要努力工作,要养我和孩子,有了困难又不能跟家里抱怨。

  “做微商囤货的钱是之前我妈妈给我的,我现在知道没告诉你是不对的,但你也得换位思考替我想想啊。”我把我的苦衷和盘托出。

  “亲爱的,我知道和我生活你压力很大,毕业这两年,从结婚到生孩子变化太大了,我需要慢慢消化。”郝一肖也放下了伪装许久的坚强,“其实我想过和家里要钱,可实在是放不下脸面。不过茜茜,我以后会更努力的。既然我风风光光娶了你,我就要实现当初的许诺,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。今天主管刚刚跟我确定下月给我涨工资的消息。”

  “那今天晚上就回家住吧。”我终究还是希望这个三口之家永远都是圆圆满满的。郝一肖点头答应了。

  从咖啡馆出来,看着郝一肖的背影,我忽然想起了我们在大学时的青涩时光。而现在我们之间又多了一个人,就是婴儿车里的女儿。这不是很多人都向往的家庭生活吗!当我每天都在惆怅的时候,已经提前比很多人都拥有了这样的幸福。

  经历了这次风波,我和郝一肖都长大了不少。他越来越顾家,我们也商量好了做理财规划,为了孩子和未来的日子,我俩要迅速成长起来。

  在母亲眼中,我还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,一个远嫁的女儿。可在我心里,我也会在未来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和妻子。无论是家乡的父母,还是眼前的老公和女儿,都让我深深地感受到:爱,是不分距离的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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